【壯麗70年 奮斗新時代——記者再走長征路】

光明日報記者 徐丹鹿 靳昊 王清彬 孫晶晶

關于長征的故事，每個人都會講幾個吧：吃草根、嚼皮帶、七根火柴，爬雪山、過草地、巧渡金沙……這些，就連孩子們早都耳熟能詳。

在長征集結出發(fā)地江西于都縣，短短的幾天采訪，當?shù)厝烁敲糠暧浾?，都要說幾個紅軍的故事。但大多不是什么驚心動魄的戰(zhàn)斗情節(jié)。

6月11日，記者見到74歲的蕭南斗時，他正坐在蕭玉恭公祠前打草鞋。祠堂所在的寒信村在于都縣城東北30公里處，因峽谷深江、寒信來早而得名。1934年10月，紅一軍團二師長征出發(fā)前曾在這里駐扎。蕭南斗普通話不太好，所以也不多說，只顧低著頭緊緊密密地打草鞋。雖然現(xiàn)在生活好了，很少有人再穿這個，可是這份祖?zhèn)鞯氖炙囁蓻]丟了。村子里人再熟悉不過他家的故事，不時有人上來替他幫腔說話。

蕭南斗家祖上三代就以打草鞋為營生。那是85年前吧，蕭南斗的長輩招呼著幾個相熟的老表，幾天時間里打了數(shù)百雙草鞋送給紅軍。當?shù)氐氖捠献迦私唤o革命的可不止草鞋。當年這里好多的娃仔當了紅軍。據(jù)后來統(tǒng)計，在冊烈士有518名，長征路上犧牲的就有219人。這些可是十幾二十的青壯后生喲，走了就再也沒回來。

于都南邊的漁翁埠渡口，剛剛下過雨，水流頗急。85年前紅九軍團就是從這里渡河的。6月12日，80多歲高齡的老黨員黃大榮聊起自己的奶奶當年在渡口附近救護紅軍傷員的故事。黃大榮的爹娘被國民黨軍隊抓走了，是奶奶把他一手拉扯大的。奶奶陳招弟是村里的女能人，雖然沒有在黨，可是一心向著紅軍。當年紅軍離開，奶奶帶著村里幾個可靠的婦女，一家抬走兩三個，收留了十幾個重傷病員。白軍來了，她們又把傷病員抬到后山飯甑寨的巖洞里隱藏。白天容易被敵人發(fā)現(xiàn)，就晚上去山里送飯送水?？墒呛髞怼S大榮老人說到這里欲言又止。后來敵人封鎖得太緊，奶奶們實在上不了山，有些沒人照顧的重傷員，最后就犧牲在巖洞里。白軍找不到紅軍，就來報復收留紅軍的老百姓，奶奶留在自己家太危險，只好躲到了娘家去。這些白匪放出狠話來，“茅屋過火，石頭過斬，人要換種”。多少年以后奶奶才敢回來看看，自己家的房子已經(jīng)被敵人燒成了“白地”。

當?shù)匮芯奎h史的人介紹，紅軍長征離開，白軍瘋狂報復，于都縣老百姓被燒毀的房屋有5000多間，被牽走的耕牛有5000多頭，被殺害的革命群眾有3000多人。

當年僅240萬人口的贛南蘇區(qū)，有33.1萬人參加紅軍，60萬人支前參戰(zhàn)，33.8萬人為革命犧牲，其中有名有姓的烈士就達10.82萬人。長征路上平均每公里就有3名贛南籍子弟倒下。當?shù)厝思矣衅甙宋涣沂康暮芏?，真正是許多家庭拋頭顱灑熱血，“滿門忠烈”！

老百姓一心向著共產(chǎn)黨，為啥？一句話，共產(chǎn)黨真心對百姓好、紅軍是人民的子弟兵。打土豪、分田地不說，紅軍寧肯委屈自己，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去打擾老百姓。

在于都縣梓山鎮(zhèn)山峰村，紅軍集結到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戰(zhàn)士靜悄悄就地睡在河岸邊的甘蔗地里，10月的夜晚寒露重，戰(zhàn)士們抱來枯干的甘蔗葉墊在地上、蓋在身上。

早起的老表看到整片甘蔗地旁睡滿了戰(zhàn)士，心里很是難過。紅軍走了，卻是一根甘蔗都沒有少掉。

蘇區(qū)還流傳著紅軍吃酒糟打勝仗的故事。第三次反圍剿期間，紅軍從興國縣高興圩轉移到蓮塘圩。晚上，行軍后的部隊饑腸轆轆，黨代表張震帶人到街上尋吃食。正打著仗，家家戶戶都關了門。張震不讓戰(zhàn)士敲門打擾老表，走遍街道終于找到一個未關燈的酒坊。吃食沒有，老板指指留著喂豬的酒糟，要就拿去，給錢可不要。當晚，紅軍就睡在蓮塘圩河對面的竹林里。

據(jù)說，國民黨部隊則把老百姓從家里趕出來，自己住在了羅子坳附近的民舍里。

吃什么、住哪里不重要，民心才重要。次日的蓮塘戰(zhàn)斗，紅軍打了大勝仗。毛澤東后來在《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中描述：三戰(zhàn)皆勝，繳槍逾萬……消滅蔣鼎文一個旅、韓德勤一個師……終于在蓮塘打著第一個好仗。

軍民魚水情，深入骨髓的為民意識，才是人民軍隊真正的取勝之道。有了這個意識，人民群眾就會全心全意支持你，你以命相送，他便以命相還；有了這個意識，就有了扎扎實實的信仰，怎么走都有了方向。

習近平總書記講的半條被子的故事已經(jīng)盡人皆知。什么是共產(chǎn)黨？共產(chǎn)黨就是自己有一條被子，也要剪下半條給老百姓的人！

記者就要離開這片種滿故事的紅色土地了，前方還有更多的故事等著我們。

《光明日報》（ 2019年06月16日 11版）